人鼠恩怨

　　□張明洋

　　如果不是孤獨寂寞、本性良善，一個年輕人怎么也不會和一只機敏多疑的老鼠成為“朋友”，何況還是一只母鼠呢？

　　他叫東方，大學畢業(yè)后，被錄用到一家報社工作。二十出頭的他由于沒有成家，無牽無掛，加之小伙子實誠勤奮，工作任勞任怨，過年時便被報社領導以“孺子可教也”為由留了下來值班。

　　“每逢佳節(jié)倍思親”，東方也不例外。但他沒有一丁點兒理由推脫領導的安排，只得堅守崗位，盡職盡責。白天的忙碌使人思想充盈，漫長的寒夜卻讓人遐思無窮。聞聽著震耳欲聾的鞭炮聲，躺在床上的東方更覺得寂寞無聊透頂。比時，一只老鼠出現(xiàn)在了房間里。

　　老鼠轉動著烏溜溜的黑眼珠，支棱著兩只尖耳朵，賊頭賊腦地搜索著，前進著，見沒什么動靜，便爬到了辦公桌上。桌上放著幾包方便面和幾塊咸菜疙瘩，那是東方未來三天的口糧。

　　此時，他的口袋里僅有7毛錢。偷食的老鼠并沒有增加東方的煩惱，相反，卻在東方郁悶的心靈里平添了幾許喜悅。東方聚精會神地盯著老鼠，由于過分關注，老鼠似乎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，“哧溜”一聲鉆到桌子底下去了。

　　東方想起娘教的歌謠：“小老鼠，爬燈臺，偷油吃，下不來。喊小妮，抱貓來，哧溜跑了?！毙睦镏鴮嵠届o了許多，郁結的寂寞也被甜蜜的親情所替代。

　　東方伸出手，撕開方便面袋，掰碎方便面塊，以方便老鼠覓食。

　　過了一會兒，賊心不死的老鼠又返回到桌面上，看到桌面上掰碎的方便面，機警地看了一圈后，便放心地咬起來。

　　東方沒有驚動老鼠，老鼠也許是意識到了東方的善良，也許是認為沒啥危險，最后，吃飽喝足的老鼠竟眠在了東方的腳頭旁。

　　到后來，機敏的老鼠對東方的警惕性徹底消失了，并和東方成了“好朋友”。東方怎么也不會想到，孤單冷清的年假里，竟是在老鼠的陪伴下度過的。

　　這以后，老鼠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，不但能吃到方便面，還能吃到東方賣掉舊報紙換回的饅頭和大米。

　　年假過完后，同事陸陸續(xù)續(xù)上班了。社領導念著東方的好，決定給東方放假幾天，以便讓他回去跟家人團聚。

　　東方收拾行裝，當他打開床下的舊箱子時，東方驚呆了：這只老鼠在箱子里安了個家。“家”里的裝飾材料是他上大學時系里頒發(fā)的“十佳學生證”、畢業(yè)證和工作派遣證。除此之外，老鼠還在“家”里下了一窩崽，那粉嘟嘟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舒展，甚至連眼睛都沒有完全睜開，只是在那兒“吱兒吱兒”地叫著。

　　東方被激怒了。他完全失去了理智，一揮手，一個個鼠崽便斃命在他腳下的水泥地板上。

　　泄過憤的東方心里空蕩蕩的，猶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。晚上，和衣躺在床上，拉亮電燈，桌面上擺放著瓜子、花生仁，甚至還有一盤肉丸子，他懷著愧疚的心情，等待著母鼠的到來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這只母鼠又回來了。它先是在床下“悉嗦”了一陣子，然后跳到桌面上，它并沒有去品嘗那精美的食品，只是很幽怨地與東方對視了好大一會兒，然后“倏”地一下消失了。它消失的一剎那，分明寫下了兩句話：你是一個大騙子！你是一個劊子手！ 

　　如今人已中年，事業(yè)有成的東方說：“老鼠的眼睛雖小，卻聚著光呢。要是擱到現(xiàn)在，它就是毀掉我10萬塊錢，我也會原諒它。因為什么時候，我們都不能漠視生命的存在，都要尊重生命，關愛生命，因為生命不可以重來。哪怕它只是一只鼠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