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輿“月旦評”的前世今生

□晚報記者  張廣智/文  首席攝影記者  王建成/圖

張振立向記者介紹“月旦亭”。

前幾天去平輿參加“月旦評”詩會暨曉蘇新詩研討會，會議剛一結(jié)束，還沒有送走客人，平輿縣作協(xié)主席張振立就拉著記者坐上曉蘇的車，在一陣淅淅瀝瀝的細雨中去探訪“月旦評”。 張振立告訴記者：“來平輿的大小文人，不到‘月旦評’看看就走，等將來回憶起來一定會非常失落的。”

張振立給記者打了一個形象的比喻。他說，現(xiàn)在的人都知道春晚。不是常有人說，想成名，上春晚嘛。央視春晚人才輩出，30多年來捧紅了很多歌手、演員。它以特殊的時間、權威的發(fā)布，在全國觀眾心中占據(jù)了舉足輕重的位置，成為一夜成名的舞臺。然而，很多人不知道，早在1800多年前東漢時期的平輿，也曾有過這么一個舉國矚目、比春晚更勝一籌的舞臺，它的名字就叫“月旦評”。

“月旦評”名稱的由來

關于“月旦評”的這段歷史，記者以前在很多資料上看到過。東漢末年，漢朝在外戚和宦官的輪流把持下，政治腐敗，民怨鼎沸，國運岌危。士人學子再也無心讀書，就把精力放到了品評鄉(xiāng)黨人物、抨擊時事政治上。

當時曾管轄37縣的汝南郡（郡治遺址在今平輿縣射橋鎮(zhèn)古城村南），就聚居著這樣一群憂國憂民的士子鄉(xiāng)賢。他們每月一次會聚在小清河中的一個小島上，或評鄉(xiāng)黨，或議時政，褒善抑惡，激濁揚清。他們每月推出一個品評的主題，初一時更換話題。初一也叫月旦，故名“月旦評”。久而久之，這座無名小島便被人稱作“月旦評”，島上建有清議時用來遮陽避雨的涼亭，被喚作“月旦亭”。

最讓人稱奇的是，“月旦評”不僅對人物品評精準，而且，只要是它品評過的人，馬上由默默無聞到聲名鵲起。這一點和央視春晚特別相像。當然，還有央視春晚所不能及的，那就是央視春晚只揚美名，不傳惡聲。

試想有一個這樣的舞臺，當然和央視春晚一樣，吸引了眾多渴望成名的人士前來參加。人數(shù)之多，影響之廣，可謂是東漢版的年輕干部大選。而主持大選的“月旦評”人，則是許劭、許靖二兄弟。

從平輿縣招待所到“月旦評”不過四五百米的路，車沿著古槐街一直開，幾分鐘就到了小清河北岸，過小橋就進入了“月旦評”。一下車，張振立就指著島西邊的一個亭子對記者說：“平輿人世代相傳，都說許氏二兄弟是在這里品評天下的。”

“月旦評” 品評人物往往一語中的

據(jù)張振立介紹，許氏二兄弟所在的家族，在平輿可是一個源遠流長的大族，其祖可以追溯到上古的許由，被堯稱為賢人，要讓他做“九州長”。漢朝時期許氏家族尤為鼎盛，自許敬至許相，三世位列三公，許慎更是我國第一部字典《說文解字》的作者。在這樣的家族歷史和時代背景下，許劭、許靖二兄弟可謂得風順水，應運而生。

許劭，字子將，公元149年出生。許劭年少時就聰慧過人，好講倫理，品評人物。18歲那年，他出游穎川、召陵等地。在召陵時，他見到了國內(nèi)名士謝甄。謝甄很欣賞他的才華，稱贊他和他的堂兄許虔“平輿之淵有二龍焉。”

許靖，字文休，生年不詳，是許劭的堂兄、許玚的堂弟、許欽的父親、許游的祖父。他的堂爺許敬、堂叔許訓、堂兄許相三代人在朝為相。許靖少年時即有“人倫臧否”之譽。

更讓后人稱道的是，許劭、許靖主持“月旦評”時還都是布衣。正是他們對人物不虛美、不隱惡的評論，不僅為其自身贏得了美名，還讓被評論者從默默無聞者一下變?yōu)樘煜轮?。他們主持?ldquo;月旦評”，品評人物眾多，卻一眼就能看透一個人的內(nèi)心世界，評論一語中的。

譬如陶謙，青年時以性情剛直、禮遇賢士而名噪一時。但是許劭見過他之后，不這么認為。他認定陶謙只是為了博得好名聲，才故意人前裝裝樣子，并非真心誠意待人。這樣的人絕對不能與之為友。后來果然如此。陶謙任徐州牧時，本來可以大有作為一番，使百姓安居樂業(yè)。但他偏偏背道而馳，胡亂行政，還把寄寓在他那里的文人賢士都抓了起來，造成人心不滿和社會動蕩，好好一個地方被人搶了去。

再如同鄉(xiāng)袁安的后人袁術，青年時瀟灑俊逸，卓爾不凡，但許劭卻不看好他，認為袁術狼子野心，目光短淺，其事必不能長久。后來果然被許劭說中。袁術雖然也成了一代梟雄，野心勃勃，甚至稱帝，欲取漢而代之，但很快就被實力遠不及他的曹操所滅。許劭察人之準，由此可見一斑。

“月旦評”品評精準，影響甚廣

談到“月旦評”的深遠影響，張振立告訴記者，由于人和人之間的舉止行為不同，許劭很善于把握人物間的細微差別，用詞準確到位。

譬如當有人問他荀靖與荀爽誰更賢能時，他說“二人皆玉也，慈明（荀靖之字）外朗，叔慈（荀爽之字）內(nèi)潤。”同為璧玉，卻還是有不同的表現(xiàn)方式。又如，他評價陳蕃“仲舉性峻，峻則少通”，陳寔為“太丘道廣，廣則難周”。陳蕃、陳寔二位同族兄弟都是當時國內(nèi)名士中的大師級人物，許劭卻能從褒貶兩面評價，短短八個字，恰如其分地概括出兩位的鮮明特征。后來的事實也都一一證實：陳蕃為了國事不知變通，寧愿一死成仁。陳寔朋友雖然眾多，后來確實也因此惹出許多麻煩。

據(jù)張振立介紹，由于“月旦評”品評精準，影響甚廣，很多人被好評之后都鯉魚跳龍門，麻雀變鳳凰，于是吸引了眾多渴望成名的人前來，最有名的當屬曹操曹孟德了。

想當年，曹操正值弱冠年華，胸懷大志，卻因出身閹宦之家而備受世人歧視。為了早日成名、擺脫被人輕看的尷尬局面，他先拜訪了父親大司農(nóng)曹嵩的同事、以識人而著稱的橋玄。橋玄很賞識這位談吐不凡的少年，但又深感自己的名氣不夠響亮，怕耽擱了他的前途，便給他指明道路：去找平輿的許子將吧，他的“月旦評”或許更能讓你大紅大紫。

于是，曹操一路快馬加鞭，趕至平輿。

雖然他事前備下了厚禮，期待許劭能給自己只言片語的評價，但許劭因為不欣賞曹操的為人，不愿見他，總是讓門童轉(zhuǎn)告說不在家。

年輕氣盛的曹操并沒有氣餒。他三番五次登門造訪，固執(zhí)地守在門外，甚至有一天，還徑直闖入房中，將許劭堵個正著。

許劭也很無奈，看樣子不給句話，曹操是不會走了。

于是,他頭也不回地說了這樣一句話：“子治世之能臣，亂世之奸雄”，然后進屋休息去了。

曹操大喜過望，管他“能臣”還是“奸雄”,好歹都是個“英雄”！于是興沖沖地打道回府。

有了許劭的點評，初出茅廬的曹操果然一舉成名。

“月旦評” 被譽為

天下“第一評”

張振立告訴記者，漢代時期，朝廷還沒有科舉制這一選拔人才的方式，一般都是通過“舉孝廉”的方式來推薦人才。

世家大族通過手中的權力和金錢，將一些昏庸無能的紈绔子弟吹捧一番，舉薦上去。而這些人上任之后，只會為非作歹，橫行鄉(xiāng)里，招致民怨沸騰，社會動蕩。而獨立于世的許劭、許靖兄弟，不徇私、不胡言，通過公正準確的“月旦評”，推舉賢人。于是，有了名聲的曹孟德，剛滿二十歲就被推舉為孝廉，繼而又為議郎，洛陽北部尉。后來，他又如許劭所言，成了亂世中的奸雄，也是治國的能臣。“月旦評”為士人學子們?nèi)胧碎_辟了一條有效的途徑。許劭、許靖兄弟成了當時的資深人才專家,他們曾通過自身的觀察，從茫茫人海中識出社會賢達。

其后，“月旦評”逐漸成為名士們品評人物的代名詞。文人雅士們都對“月旦評”稱頌備至。劉峻在《廣絕交論》中說“雌黃出其唇吻，朱紫由其月旦”，贊揚月旦評開一代評議先河之難得。宋人秦觀也有詩云：“月旦嘗居第一評，立朝風采照公卿。”

“月旦評”鮮明的時代特征，極大的輿論監(jiān)督引導，對當時的社會發(fā)揮著積極的作用，其意義遠大于所謂的“清談”。很多人認為，有了這些名士的品評，所以當時的“政治雖濁，而風俗不衰”。

每一個平輿人

都有“月旦評”情結(jié)

記者看到，如今“月旦評”依然屹立于平輿縣城小清河中。該遺址呈橢圓形，高于地面10米左右，面積約1500平方米 。近年來該地被開發(fā)，人們在其上修建了亭臺樓館，成為一處供人們休閑游樂的好場所。

采訪將要結(jié)束時，張振立告訴記者：“每一個平輿人都有‘月旦評’情結(jié)。如果你有閑暇，到小清河兩岸走一走看一看，那里三五成群，到處都有納涼閑聊的人。他們雖不能像許氏二人那樣品評天下，但也能對家國大事說得頭頭是道，讓你點頭稱是。”

據(jù)了解，平輿小城的文化人是不甘寂寞的一群，他們積極籌謀、策劃，一定要恢復“月旦評”的活動。記者前幾日去平輿，就是應邀參加今年初剛剛恢復的“月旦評”詩會的。

作為“月旦評”詩會的組織者，張振立告訴記者：“‘月旦評’詩會從今年農(nóng)歷二月初一開始，每月舉辦一次，至今已經(jīng)舉辦了四次，你參加的就是第四次‘月旦評’詩會。”這讓記者很欣喜，如今的“月旦評”雖然尚顯“稚嫩”，但有了像張振立這樣一群平輿人的精心呵護和認真打理，“月旦評”將會煥發(fā)出更加迷人的風采，給我們帶來無限的魅力和希望。